文/广州复大肿瘤医院总院长 徐克成
在最近于美国波士顿召开的“2016世界介入肿瘤学大会”上,有一系列病例讨论,其程序是由某一医院提供病例,包括简单病史、影像学资料、治疗经过,然后讨论:下一部如何治疗?提供病例的医院提出一些可供选择的方法,包括是否再手术?是否再化疗/放疗?是全身化疗还是经动脉输注,还是要做化学栓塞或放射栓塞?是否给予消融治疗,微波、射频抑或冷冻,哪种最适合?讨论的主要病种有肝癌、结直肠肝转移、非结直肠原因的肝转移和肺癌。
列举下述病例:男性,74岁,2013年5月,因乙状结肠癌接受手术切除,诊断:T3N1,K-RAS阴性。接受辅助化疗FOLFOX+阿瓦斯丁(Avastin)6个周期。2014年7月发现肝转移,有3个转移灶,大小分别为2cm、3cm和5cm,接受化疗FOLFIRI+阿瓦斯丁6个周期,后接受右半肝切除。一年后,残肝又发现转移。下一部如何治疗?
讨论结果:(1)再次手术,看来不可能;(2)射频消融,可以做;(3)化疗:FOLFIRI+阿瓦斯丁,已接受过,但无反应;FOLFOX过去用过,第一次曾经有效,可以再用;(4)TACE(肝动脉化学栓塞)或钇90微球肝动脉放射栓塞,可以考虑。
在讨论中,争论不少,有的意见明显相左。除了少数中国尚未进口的药物(如用于肝动脉栓塞的放射学钇90微球),这例患者采用的治疗手段在中国都有,大家提到的方法与中国通常施行的方法也无差异。
上述讨论是“世界水平”的,因为发言的医生来自世界上最著名的医院,例如纽约纪念斯隆-凯特琳癌症中心、休斯顿MD安德森癌症中心、巴尔的摩约翰•霍普金斯医院、波士顿麻省总医院、梅奥诊所等。
但是,我并不完全认同这是真正“世界水平”!这些治疗,都是基于“消灭”肿瘤,能让病人长期或较长期活下来吗?即使活下来,生活有质量吗?事实上,在讨论结束时,提供病例的医生揭了“底“:患者在接受上述治疗后3个月后就去世了。这位医生没有告诉我们的是:该患者第一次手术后不到三年内,接受了一次大手术,12次化疗,生活质量是什么状况?
我国著名肝癌治疗专家汤钊猷院士早就提出:癌症治疗“消灭”和“改造”并举;著名血液肿瘤治疗专家王振义院士独创“诱导分化”方法,使一种特别恶性的血液肿瘤——早幼粒细胞性白血病“改邪归正”,取得90%的治愈效果。在上述理念指导下,我们在治疗包括肝癌在内的多种实质性肿瘤(例如原发性和转移性肝癌、肺癌、胰腺癌)实践基础上,提出“消灭+控制”肿瘤,让患者“与癌共存”的治疗策略,使一些类似于上述列举病例的患者,在没有太大痛苦的情况下,长期存活下来,有的已“无病”生存十多年,事实上已治愈;有的去世了,但是在没有痛苦的状态下走的。
汤钊猷院士提出“中国式抗癌”,其内涵就是局部治疗和全身调节结合,“消灭”(肿瘤)和“改造”(机体、肿瘤)结合,以及中西医结合。具体化为方法就是,既要将可见的瘤块消除(手术、消融、化放疗),也要采取中西医方法强化、维护机体各器官,尤其是免疫功能(全身)。
有位院士的夫人,78岁,子宫癌术后多发性转移,接受类似于上述列举患者那样的治疗后,全身衰竭,疼痛难忍,按照“消灭+控制”模式治疗后,无痛苦地“与癌共存”两年。作为一所大学生命科学院院长的这位院士,对生和死都有卓越见解,对于老伴的离开,他十分痛苦,但有欣慰,还很感谢,因为老伴是在没有痛苦的状态下静静走的。
尊重与癌“共存”现实,维护患者尊严,不要“歹活”,应该成为治疗癌症的重要目标。